一.等来的是一个备受争议的“里约+20”
我经历过20年前的里约“环发大会”那个时代。所以此后便有兴趣系统研究了可持续发展理论。但后来日益感到,这个世界,就几乎找不到不含“可持续发展”这个词的文章,几乎听不到没有这个词的场合了,在这个标签日益走向泛滥的同时,也看到了我们的资源与环境在恶化。
为了拯救地球,10年前,欧盟又抛出了气候变化的科学嘘头,并建议各国 一起减排温室气体。这个巧妙的嘘头相当于把全人类装进了同一条将要沉没的船,为了延缓沉没,大家应丢掉带来的物品(减排)。可是,即便是丢了东西、到了对岸,那里就一定是前程似锦吗?后来又出现了“循环经济”,其实仍是为了延缓资源终结期。
其实,面对发展的资源与环境约束,很多理论都没有突破思维定势,充其量也只有延缓发展终结期的效用。直至这两年,出现了“投资自然资本、发展绿色经济”的思想,感到这次真正说到点子上了。
其实2400年前,中国的孟子和墨子就有这类主张,孟子的意思是发展农林 牧渔业是“王道之始”;墨子提出“辞过”冶本,认为过度的享受是灾难根源。
鉴于对第一次里约会议的高度赞赏,所以对第二次里约会议是深深地期待。
为了担心“绿色经济”再次地变成被到处乱贴的“标签”,于是也写了一些阐述的文章,并期待中国林业能够找到绿色发展背景下的新定位。
可是,没想到,这次会议开过之后,等来的不是共识和振奋,而是对会议本身的强烈反思。
特别不舒服的是,一些理论家们又很快编造了一些“绿色”玄学,然后教导社会说绿色经济就是“资源边界”和“社会边界”内的经济,他们不理解“投资自然资本”的意义。而林业界呢?国际上有FAO在对全世界呼喊森林是绿色发展的基础;而我们只是呆滞。
那么我们应当如何认识“里约+20”及其影响,以及我们的希望在哪里呢?
二.“里约+20”还是有成就的
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说:“这是一次成功的会议。”他在闭幕致词中说:“世界的领导者们,继续你们对可持续发展的托付吧。”
一些主要国家也都没有否定“里约+20”。美国表示,虽然不是每个国家都得 到了想要的一切,但会议最终能达成一个文件,这就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俄罗斯也肯定了这次会议,并认为有必要在绿色发展的框架内,建立各国定期交流 实践经验和技术的机制。
还是首先应尊重参加“里约+20”的中国代表团的评价。其负责人说,这次“里约+20”会议,各方围绕“可持续发展和消除贫困背景下的绿色经济”和“促进可持续发展机制框架”两大主题,就20年来国际可持续发展各领域取得的进展和存在的差距进行了深入的讨论,最终达成了《我们憧憬的未来》的成果文件。
据官方说,本次大会有 5 方面的成果:
——重申了“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维护了国际合作的基础原则;
——决定发起可持续发展目标进程,为制定 2015年以后的发展议程提供指导;
——肯定了绿色经济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手段之一,明确各国可根据不同国情和发展阶段实施绿色经济政策;
——决定建立高级别的政治论坛,取代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委员会,加强联合国环境署的职能,提升可持续发展机制的地位和重要性;
——敦促发达国家履行官方承诺,向发展中国家提供资金和转让环境技术。
年的“里约宣言”已经20年。20年来,人们提出过很多路线图和行动 计划。所以,“里约+20”的目标不一定是再制定一个新路线图或新议程,而是应把人类的关注,聚焦到基于对既往问题的反思而寻找可持续发展的科学路径上来。
“里约+20”提出了“绿色经济”的命题,给出了一个“新的思维方式”和“可以引导行动的模式”,就算是成功了。
“里约+20”谋求变革有严重缺陷的GDP体系,将纳入GNH(国民幸福总值, GrossNationalHappiness)和自然资本核算,建立GNH导向的“绿色经济”。这是一个远比碳减排框架更为宏伟的计划。
这里面包含着太多的创新。如替代GDP框架的新框架是什么,它应包括哪些 指标,指标的边界如何确定、如何测度等问题。还有,衡量社会财富的新标准是什么,如何将污染和退化成本内部化,如何将自然资本的价值纳入到经济核算中?对这些问题,怎么可以期待一次会议来解决呢?
公民社会的参与和贡献,也应是“里约+20”的一个成功标志。这次会议上,众多公司的行动以及人民的参与,盖过了那些闭门官方会议。
金融界发表的《自然资本宣言》是一声春雷;5万人的自由集会,则表达了公民社会的诉求。
会议期间年轻人说,“时间已经开始倒数,未来掌握在我们的手里。”潘基文 也认为,政府必须与公民社会合作,他提醒各国政要不要因为贪娈与短视去敲响世界的丧钟。
本文觉得,这次会议表明的公民觉醒和公司界力量,应当是“里约+20”不经意间的一个成就。森林问题则是“里约+20”的一个官民共识。
三.森林共识成为“里约+20”的亮点
《里约+20》成果《我们憧憬的未来》文件,高度强调可持续发展是建筑在 对包括森林在内的自然生态系统的保护和与发展之上的思想。
对于森林问题:各国一致认可森林对可持续发展和减贫的作用;明确通过在资金、贸易、林政管理等领域的国际合作,支持森林可持续经营;一致支持制止 毁林和森林退化,促进合法林产物贸易;一致强调将森林可持续经营纳入经济政策和决策过程,并督促把所有森林的可持续经营纳入发展战略中。目前的国际森林共识主要体现在技术和实践层面。
成果文件还具体阐述了荒漠化、土地退化和干旱问题、生物多样性问题和山区发展问题。
年前的那次地球峰会通过的《森林原则声明》,使得森林成为世界核心课 题。联合国环境署这次会前也曾经发表过一个《联合国环境署绿色经济报告森林篇—投资自然资本》的报告,提出森林是绿色发展的基础。
这次会议,虽然各国在森林问题上很快达成共识,但是对于森林的国际框架, 还是坚持了既定的解决路线图。据知,2013年和2015年,联合国森林论坛将举行最后两轮谈判,最终决定是否要走向建立一个《国际森林公约》。2015年,联合国将召开规模更大的千年发展目标审议大会,包括森林问题。今后3年将是世界林业发展转轨的的关键时期。
森林正在从一个部门产业向奠定人类可持续发展基础的定位转变。FAO在《2012年世界森林状况》报告中也做了相同的强调。世界林业的这一历史性转变,估计一般人还没有意识到。但是,中国已经产生了宏伟大气的森林理念和多个萌芽案例。
在未来的绿色发展中,不是所谓的经济增长只能在“资源边界”内这类谬论,而是要投资自然资本,开发资源技术,让可更新的自然资源担当起可持续地规避发展的资源与环境约束,和创造财富和福利的使命。
在这次会议上,就有一个库布其模式,已经被当作了森林创造财富和福利的 案例。在这次会议上,个别人也提到了要重新考虑农、林业作为新的财富创造源泉的潜力问题。
四.“里约+20”上的中国身影
在绿色发展上,中国在多个领域有过人之处。中国公众的环境意识也进步惊人,中国的公民社会已成长为最活跃的绿色力量。在保护环境上,公民社会比很多地方官方更有责任心。
在气候变化问题上,中国受到抨击,但在金融危机中,中国又是“福星”。基于这样一个中国,此次大会上,中国倍受瞩目。 发达国家一直想打掉的“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这一基本原则,是在中国、巴西等基础四国的坚持下得以保全的;中方还大力呼吁发达国家带头采取行动改变其不具可持续性的消费模式,同时为发展中国家提供支持。
中国政府承诺捐款600万美元来帮助发展中国家推动可持续发展,包括提高环境保护能力、加强生态保护和荒漠化治理,以及森林保护等。
中国的非政府组织首次出现在了这次会议上,他们显示了中国民间对绿色发展的热情。
内蒙古库布奇伊利集团董事长王文彪在“里约+20”峰会上作了一个主题发言,他获得了联合国自上次里约会议之后,20年来颁发的首个公司家奖项。这也意味着,伊利集团成为本次峰会推出的唯一一个绿色发展案例,这个案例激励了全球的治沙事业。
五.大会只决定了还要召开更多的大会
对“里约+20”,批评多于肯定。 有一篇题为《里约+20,无人喝彩的峰会》的文章,生动地表达了这次峰会的另一面:“里约+20”峰会闭幕仪式上,我们很难找到一张愉快的面孔。 这样一张面孔,在来自188个国家睡眼惺忪的谈判家中,我们找不到。因为这次力求达成突破的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大会以失败告终。这样一张面孔,在成千上万的抗议者中,我们找不到。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谴责这场为时三天的峰会毫无希望可言。这样一张面孔,甚至在组织这场其有史以来最大盛事的联合国高级官员中,我们也找不到。“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不满意,我的工作就是让每个人都‘平等地’不满意”(沙祖康)。 最终,这场大会只决定了还要召开更多的大会。 对于这次峰会的失望之情,归纳如下。
(一)大会偏重“重申”
《我们憧憬的未来》的文件中,“重申”一词出现了59 次,它重申了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需要,但没有规定如何实现;重申了加强国际合作,但两大集团的裂 痕更大;重申了减少贫困,但没有发达国家出钱帮助。
(二)两大集团分歧依旧
一位出席了大会的日本教授表示:“这是为了什么而召开的会议呢?这次会议只不过再次证实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对立”。6月14日下午,在对于大会成果文件的磋商中,欧盟的代表称:由于欧债危机无力履行这些义务了,说“现在世界上谁有钱,就去找谁要”。77 国集团的代表就立即“叫停”磋商会,表示若不在“行动措施”(包括资金支持和技术转 让)谈判上有所进展,他们将拒绝继续进行绿色经济的磋商。
在会上,富人看穷人,觉得每句话背后就是两个字——要钱;穷人看富人,觉得每句话背后都是鬼把戏。
绿色经济“众口难调”,不同发展阶段国家有不同的看法。77国集团发言人说“你试图建立一座摇摇欲坠的桥,我们可不敢走上去。”
缺乏政治互信、缺乏果敢的政治领袖,这一切让20年的历史轮回,让本次大会未被民间和一些发展中国家的官方认可。如劳尔·卡斯特罗就说,“里约+20”只是重申了20年前就达成的“里约原则”。绿色和平组织的政策总监丹尼尔.米 特勒(DanielMittler)认为,这是一次“政治上成功、可持续发展上失败”的峰会。
“人民峰会”的反应是“这个协议带我们往前走了几英寸?”人民峰会是与峰会同时,在里约东端海滩上,来自全球的非政府组织和当地土著部落成员们的自由集会。
(三)关键任务搁置
的确,全世界都曾经很期待这次大会。但是,力图保护地球环境和消除贫困的“可持续发展目标”、转轨到“绿色经济”的时间表……被视作会议亮点的所有课题,成为空谈。
“文本中之前所有有价值的内容都一项项被去掉了,唯一确定的就是我们要的未来不是我们领导人能给的”。
(四)公司引领行动
年前的那次地球峰会上,公司对官方强调环保抵触很大。20年后,公司家已不可同日而语。
参加本次会议的公司家有1800位,他们对这次大会未达成协议最感到沮丧。 这一次,商界显得比政府更具远见。
在这里发表的世界上第一个《自然资本宣言》,表明公司界已不再等待。《自然资本宣言》是由35家银行(包括中国招商银行)、投资机构与保险公司,以及Unilever、DowChemical和Puma等公司共86位CEOs,涉及英国、菲律宾、南非等50个以上的国家,共同倡议的。
还有将近7000 家大型公司签署了《联合国全球盟约》,盟约指出,一个资源和能源受限的未来世界,将危害他们的声誉和正常运营,而在未来…只有那些适 应力最强的公司才能生存。
参与这场盛会的国家、公司和其他组织一共做出了将近700条的承诺。代表超过4500家公司的证券交易所,在2012年结盟,宣示共同推动长期的可持续发展投资,包括NASDAQQMX、BM&FBOVESPA、约翰内斯堡证交所、伊斯坦堡证交所和埃及交易所。
超过25家的保险公司联合推广“可持续的保险原则”,这些公司占全球保费总额的10%以上。美国同意与包括沃尔玛、可口可乐和联合利华等400多家公司一道,在2020年之前将毁坏森林的行为从各自的原材料供应链中删除。 在“里约+20”上,一些公司对政治人物开展了直接游说:
——联合利华(Unilever)执行长PaulPolman个人游说从G20到G77的政治领袖,支持“综合可持续发展目标(IntegratedSustainableDevelopmentGoals)”;
——保险集团Aviva带领金融业联盟游说联合国成员,争取强制大型公司推行包括对“负外部性”内部化的可持续发展报告;
——基于Asda、Philips、Sky、百事可乐等公司批评英国政府对强制性碳披露 态度不积极,英国政府在“里约+20”上宣布,所有在伦敦证交所上市的公司,自2013年4月起强制披露碳排放数据;
——世界钢铁协会(WorldSteelCouncil)在“里约+20”上积极主张:全球所有钢铁生产国都须共同参与制定未来气候变化行动宣言和日程;
世界公司永续发展协会(WBCSD)总裁PeterBakker获邀加入高端会谈,但他苦坐半天也没等到代表全球公司界的发言机会。会后他表示要拯救世界,靠公司 的机会也许更大些。他呼吁,公司不能只是坐而论道,要起来行动。
六.“里约+20”对未来的影响
不管“里约+20”成败如何,也不管两大阵营的争执如何,这次峰会启动的人类发展转轨,是一定会被逐步推进的,因为,人类的前途和命运,总归是两大阵营的共同关切。
那么,“里约+20”对未来的影响,可能有哪一些呢?
(一)两大集团还会激烈博弈
绿色经济,必须要在可持续发展和消除贫困背景下进行——这是这次大会的一个共识。
这就意味着,发达国家应拿出钱来帮助发展中国家,应以低廉价格向发展中国家转让技术,等等;还意味着,实行绿色经济,就要建立某些制度性限制,如对于某些资源的利用,取消对于某些不可更新资源的开发补贴等。
发达国家仅以15%的总人口消耗着全球资源总产出量的半数以上,要想解决这个不合理,必然遭到利益受损方的抵制。由于大多数产物是在加工国生产后, 再出口到发达国家的,也就意味着工业生产的负外部性(如工业污染、碳排放等),留在了生产国,这些环境成本是由生产国自己承担,还是进口国也承担一定份额?如果目前发达国家酝酿的碳关税付诸实施,那就更加大了这种不合理。因此,发展绿色经济,激发了太多的利益重组,这是一个长期的两大阵营利益博弈过程。
放弃GDP导向的发展机制,降低资源消耗量,而却不同时设计出创造国民财 富的新方式,和不同时设计出改变资源分配的新机制,那实质上是把发达国家的 “多吃多占”制度化,也就是把南北差距拉大,而这更不符合绿色经济的宗旨。 改变这些,大家会接受吗?
(二)绿色发展的理念会被大多数人接受
人类耗尽了地球,打乱了她的生态秩序,然后抛弃它,谁也不同意这样做。人类只能立足于对地球的经营。
但是地球留给人类的机会不多了。如果说玛雅文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消失太遥远,那么罗布泊文明的消失却只是几十年前的事。地球变为荒芜,不是危言耸听,太现实了。
距联合国191个成员国集体制定的千年发展目标(Millennium DevelopmentGoals,MDGs)到期还有4年。哥伦比亚政府2011年提出了替代 MDCs的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DevelopmentGoals,SDGs)倡议,这个倡议,原本是“里约+20”的预期成果。
“里约+20”确定的方向就是经营地球——转轨到绿色发展,传统发展模式 必须褪去,绿色经济必须登场。这是人类的共同利益。
(三)绿色经济将重塑国际规则
“里约+20”的理念是推进包括幸福评估和自然资产核算在内的新经济模式, 以代替GDP体系。
联合国推进幸福经济模式的日程表为:在“里约+20”峰会上推动世界各国
达成走出GDP和建立GNH的共识;到201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70周年之际,宣布 采用GNH和自然资本核算代替现行的GDP体系,到2015年开始落实。因此,我 们处在一个建立绿色经济制度、重塑国际规则的巨变时代。
目前的 GDP 框架,是 1934 年由美国国会委托著名经济学家西蒙?库兹涅茨撰
写的应对大萧条的报告中提出的,在布雷顿森林会议上被西方国家确定为评价国 家宏观经济的方法。当以GDP作为评价经济增长的时候,各国政府必然围绕GDP 制定刺激政策,而按照这种增长衡量办法,拆东墙和补西墙都是增加GDP。
年4月2日举行了“幸福和福利:界定一个新的经济模式”高级研讨 会。研讨会由不丹政府作为召集方,决定用GNH体系取代GDP。
这样,从20世纪70年代的不丹开始,经过2009年“萨科齐-斯蒂格利茨委 员会”的鼓吹,还有2009年前后德国、法国、英国、美国、日本、韩国等国在 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和经合组织的倡导下相继推出的绿色经济发展战略,以及英国、欧盟及中国一些地区的探索,纳入“幸福”概念和自然资本核算的新经济概念,在联合国已经逐步修成正果了。
但这一新体系尚存在一个悖论,追求绿色 GDP 的基础还是提高 GDP。
在6月17日,联合国环境署和UNU-IHDP又在一个联合边会上发布了一项 名为“包容性财富指数”(InclusiveWealth Index)的报告(作者Pablo Munoz)。所谓“包容性财富指数”,不只包括人造资本,也纳入了自然资本、人 力资本等。这也是一个试图取代传统GDP衡量绿色经济的设想,与新经济体系的 概念没有太大差别。
不过,无论用什么体系来衡量未来的绿色经济,都还不靠谱。
(四)绿色经济的核算办法还不靠谱
对于评价幸福的方法,现状是这样的:
主观幸福感(即“happiness”或“subjectivewell-being”)如何评估,关系到“幸福总值”体系能否建立。
不丹王国体系包括了国民幸福指标,由33项因素构成,虽是一套在40年实践中不断完善的体系,但因其完全依赖于不丹国情和历史背景,很难简单地在世界上复制。
英国统计局的幸福评价项目,只是通过问卷提出4个问题,要求用0-10之 间的一个数作答。这4个问题无法做到准确地表达幸福感受。
只是提出了一个对于调查主观境况的设想而已,连指标体系都没有建立,更没有开始实际的幸福调查。
对于进一步工作,英国统计局打算引入“坎特里尔自我定位奋斗量尺”法 (CantrilSelf-AnchoringStrivingScale,又名“坎特里尔梯子”),这是盖洛普调查所采用的方法。
坎特里尔自我定位奋斗量尺方法,是由美国心理学家哈德利·坎特里尔 (HadleyCantril)提出的,做法是:请受调查者想象一个阶梯,并给每级阶梯标上从0到10的标号,10表示现实生活中你有可能达到的最佳境况,0表示现实生活中你有可能处在的最差境况。然后自我评价现状处在第几级台阶,再预期今 后5年你能够达到第几级台阶。
作为小范围舆论调查方法的“坎特里尔梯子”,推广成全球范围的大范围主 观境况调查方法,并不适宜。当前确实还不存在广泛适用的主观评价方法,想要用GNH取代GDP的目标,还有太多的探索。
对于自然资产核算,现状是这样的:自然资产价值核算的所有目前探索,只不过是提出了粗线条的思路和原则,理论和方法都远未成熟,目前还不存在绿色核算的框架。相对而言,其中的森林核算研究比较深入。
包括环境在内的自然资产核算,是一个以平衡为原则的完整的统计描述体 系,它必须通过对环境与自然资源的资产概念的建立、分类,对它们的账户结构、记账规则、纪录时间和计量方法等核算原则的统一定义,建立起一个统一的体系,以使其具备逻辑上和数量上的一致性及联系性,并能通过这种逻辑关系生成一系列绿色总量指标。我们一天不建立起这样一个统一完整的体系,就一天无法开展有实际意义的绿色核算实务。
侯元兆团队提出了一个森林核算框架,得到了国际的关注。但它还缺配套的4类标准:①概念与定义的标准化;②资产、产业、产物等分类的标准化;③计 量与计价方法的标准化;④账户结构、记账规则的标准化。
还有,一些生态服务至今还不知道如何计量和计价,而对于那些国内外通行的估价方法,特别是对那些虚拟方法,尚存在巨大争议;由于确实存在不科学、不可信等问题,估价结果还不被社会接受。
绿色国民核算,还以自中央到基层的绿色会计网络为基础。没有传统会计体系的改革和业务拓展,就只能限于研究人员的局部的、临时性的数据采集,这是解决不了广泛的绿色核算实务需求的。
我们严肃地指出,推行幸福经济核算实务,目前全世界都远不现实。
(五)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成本将大幅提高
绿色发展包括工业绿色化。这对发达国家来讲,是一个既有的工业设施和技术的绿色化改造问题;而对发展中国家,是要同时完成两化(工业化和绿色化)的问题。发展中国家,在缺乏资金的背景下,第一要用更多的可再生资源来替代 更多的不可再生资源;第二要投资自然资本建设;第三还要“绿化”工业、城市、 建筑、交通等。
工业绿色化,就是生产实体要自己把负外部性内部化。从“生产-消费”过 程来看,发达国家吃占了用地球资源产出的大部分最终成果,而这些工业品多是 在发展中国家生产的,这就好像是发展中国家“消耗”了地球的大部分自然资源, 并且“制造”了更多的碳排放,由此又产生了比发达国家更多的“不幸福”问题。
西方大型跨国公司的生产模式已经实现了“温特制(wintelism)”,也就是 它的生产车间放在了生产国,自己只是把持标准、制定规则、掌控技术和市场, 然后就是数着潮涌而来的钱。由于GDP核算也包括了自己国土上的外国公司的产 值和这些出口产物的“负外部性”,这样,资源消耗和环境污染就会被算给这些生产国,而一些外资公司不能消化的外部成本,自然也由生产国承受。这也是新 的社会成本。
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碳减排已经意味着工业化成本的大幅提高,而里约的“幸福经济”设想,无疑会到来覆盖面更广的成本。虽然建立绿色家园是人类共同的愿景,但在发展中国家依然没有解决温饱的现实下,实在是一个鱼与熊掌如何兼得的难题。
七.绿色发展靠自己
(一)行动比协议更重要
年6月6日,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在里约发布了一个名为《全球环境展 望》的报告。这代表了第一次里约会议20年后,官方对履约情况的估计。报告 显示,全球90项重要目标中只有4项取得了显著进步;40项目标取得了一些进步;鱼类种群破坏与退化、气候变化与干旱等24项目标停滞不前;还有8项目 标非但没有进步,反而情况还在继续恶化。
曾在20年前里约“地球峰会”上用演讲让世界沉默了5分钟的加拿大女孩铃木瑟玟再次来到里约。如今,这位已经是一个两岁孩子的妈妈,站在台上说, “20年过去了,一切都没有改变。”
20年过去了,各种环境与发展多边会议上作出的承诺一再落空。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在2002年南非约翰内斯堡可持续发展大会上,以“行动”为主题拟 定了包括资金支持在内的长达65页的执行计划后,不到一年,开发援助(ODA) 就从1992年的583亿美元下降到2002年的最低水平——487亿。
中国的创绿中心总干事卢思骋说,“1992年,我们还在严厉地批评当时的努 力做得不够;讽刺的是,20年过去了,我们还要回头来保护当年的成果”,“如果把20年前的地球峰会作为一个标志,今天的我们倒退了很多。”另有一位环境外交工作者说“我已经花甲之年了,回头来看,从事了大半辈子的环境外交工 作,却发现环境还不如几十年前,这种失落感是旁人难以体会的。”
“一项实际行动抵得上一打公约”这是已故加蓬总统邦戈的一句名言。如今的现实正是:人们达成了越来越多的公约,但大多数都成了一堆废纸,“发展中国家选择了不再相信”。
不过,悲观情绪和空洞的宣言都无助于环境危机的解决,惟有行动才能真正拯救我们的未来。“旧秩序在消失,新秩序还没形成”。
本文相信,在今后的绿色发展的努力中,相对于对协议的期待,大多数人选择的将会是行动。
(二)公民比精英更重要
20年前,世界试图通过条约和国际法解决环境与发展问题。20年过去了,世界并没有如愿走上可持续发展的道路。各国在政策、技术与合作上取得的进展,不足以改变整体环境状态的恶化,和世界经济的不均衡。
这次,又有一位自费前来的少女,17岁的布列塔尼·特里尔福德(BrittanyT rilford),面对120多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说:“我希望你们扪心自问:你们 是来挽救自己的面子的吗?还是来挽救我们?”就这样再等20年吗? 大会期间,民间组织打出了一条标语,“我们抵制贪婪的经济”。人民峰会有一个声音说:人民不再指望当选官员拯救公众,政界没有几个人可以称得上英雄,因此根本不可能等待政治家做出决策。
推动全球环境的改善,注定不只是某一群人的责任,而是所有公共机构、私营机构、社会团体,乃至每一个人应当致力的。
这次在里约,从6月13日到22日,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个人、民间组织和公司界,都可以申请举办活动。相比闭门谈判的官方代表团,人民更像是大会的主角。
里约最重要的成果不是新条约、约束性条款或者政治承诺,而是人民对于发展模式的觉醒。一代人已经明白世界需要改变道路。“里约+20”已经促成一代人迈出了行动的脚步。
(三)大家一条船,不如一家一条船
本文作者认为,发展中国家,如果自己走自己的绿色发展之路,也许问题没有那么复杂。一个国家,无论如何,基本的事情都是要靠自己做,在这个前提下争取外援。
这其实是一个大家共乘一条船,还是一家一条船的选择。一些国家并没有更多地参与上述那些博弈,而是默默地在转轨。如瑞典等北欧国家,其实他们已经上路了。日本最近也有专家提出,日本其实是一个资源大 国,因为日本有体量巨大的森林资本和海洋资本。你看,换个思路,看法就不一样,行动也就不一样了。
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从2012年开始,已经禁止了公交车辆和公务用车使用石油,瑞典还决定到2020年全国也禁止使用石油。芬兰的生物质能源利用,也已经投入了生产和使用。而各国都是一同起步的。
前面讲过,缓解气候变化,好比是各国同乘一条船,为防止沉船,必须扔掉 一些东西。可是,生死关头,谁也不想扔,因为谁也不相信谁,那么后果就是大 家一起沉下去。如果“气候变化”那个科学构思是真的,那么无疑大家都正在一起沉。
然而,绿色发展不是气候变化。绿色发展是为了想办法规避资源与环境对发展的约束,如果谁能够想出解扣的出路,谁就能够顺利地驶向光明,谁也就解决了发展的可持续问题。
还等什么呢?又有谁能阻挡你的那条船呢?而那些自己不去解决发展资源的人,也只能是等死。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绿色发展,更多地是自己的选择。生死的开关就是自己的觉悟。
我们有研究说明,如果具备森林财富的思想,那么只是中国的森林,每年就可以创造60万亿元的财富。前面讲的库布其沙产业,不就是一个很现实的案例吗?还有,中国吉林省的查干湖渔业,60多年来,年年每网都能捕出十几万公斤的五年生的鱼。也正是有了这样的思想萌芽,重庆、云南等多个省份,才下大力气重建森林资本,无疑这就是标准的绿色发展理念。
我们曾呼吁,中国人要立足于结合国土整治,发展森林、草原、淡水、海洋和有机农业等可更新的自然资本。单就我们熟悉的森林来讲,我们有办法把它变成可持续的、永久也不会采尽的资本。我们估计过,仅森林一项,就可以应对发展的资源与环境瓶颈。只是,全国都还远未树立森林财富的理念,不理解。
“里约+20”的成果文件里有这么一个意思:绿色经济没有共同的标准,鼓 励各国结合国情发展。《我们憧憬的未来》第56款式这样说的:我们申明,每个国家都可以根据本国国情和优先事项,以不同的办法、愿景、模式和工具,从三 个层面实现作为我们的总目标的可持续发展。这不就是“一家一条船”的意思吗!
(四)中国能否创造森林发展理论?
中国还没有完成工业化,但是已经不可能享有发达国家崛起时的资源环境优惠了。近期看中国还可以短期维系现行经济模式,从长期看具有创造新发展模式 的机遇,因为中国经济的体量太大了,以至于中国模仿什么,什么就会因为很快 达到极致而终结,中国创新什么,同样也会带动世界。
中国应当自己创造。全世界的环境力量都在要求中国转变增长方式。中国对绿色经济已经有所探索,已经存在一些萌芽,在涉林领域尤其突出。
在森林问题上,中国具有一个潜在的世界影响。中国的造林和治沙已经影响了世界。全世界从来也没有出现一个绿色发展背景下的林学。中国可以创造。中国的森林质量可以由此由世界末位翻到前列。
中国还有丰富的历史哲学,例如前述孟子的发展农林牧渔是“王道”的思想,老子的“道法自然”思想,墨子的“辞过”冶本思想等。
中国有结合绿色发展的大背景,背靠这些深厚哲学资源,创新世界森林发展理念的条件。
作者:侯元兆, 中国林科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从事专业:一、林业经济及管理;二、森林环境经济学。当前研究方向:一、林业发展经济学;二、森林环境经济学 。
主要参考文献:
1 UN,《我们憧憬的未来》,里约+20 可持续发展大会会议成果(Rio+20 官网),2012年06月23日
2 《联合国环境署绿色经济报告 森林篇-投资自然资本》
3 UNEP,《迈向绿色经济 实现可持续发展和消除贫困的各种途径 面向政策制定 者的综合报告》,2011
4《 自然资本宣言Natural Capital Declaration》,2012-06